《琉球王國漢文文獻集成》:琉球人的漢文遺產
[中藝網 發(fā)布時間:
2013-08-13]
雖然迄今尚未發(fā)現琉球人撰著的經學著作,但本叢書所附“琉球官話”編中有關琉球本土讀書寫字的生動對話里,一再出現的琉球人“四書五經都讀”、“會寫(漢字)”、“讀書、寫字和中國都是一樣,總是字同音不同就是了”之類的回答,又“琉球版漢籍”編中《大學章句》、《孟子集注》等四書類經籍原典赫然在目,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這一缺憾。結合文獻記載所見琉球王國時期士大夫階層對儒家文化的熱衷,甚至像瞞著中國秘密前往薩摩藩的琉球使節(jié)鄭元偉,在日本仍會主動“恭拜文廟”,并詠出“素王化雨遍東瀛”、“廟制天朝遵曲阜”那樣寫實的漢文詩句(詳本叢書所收《東游草》卷上),可見在那個被稱為“守禮之邦”的莊嚴王國,努力吸收、接納乃至傳播當時在東亞具有共同價值基礎的儒家文明的舉措,曾達到如何令人驚異的高度。
在一八七九年被日本明治政府以“廢藩置縣”名義吞并之前,位于今天日本南端沖繩群島的琉球,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王國。和朝鮮、越南一樣,在中國的明清兩代,琉球王國也是中國的屬國,定期遣使赴北京朝貢,并接受中國朝廷的冊封,其官方正式文字亦是當時在東亞地區(qū)具有共通語地位的漢文。
由于明治政府吞并琉球以后,相當一段時間內對琉球本土文化中受中國文化影響的部分采取了有意削除的政策,加上二戰(zhàn)期間美軍對沖繩的狂轟濫炸,琉球王國原有的豐富的漢文文獻急劇減少,尤其是琉球王國時期琉球人翻刻的漢籍和自撰的漢文著作,據調查目前在琉球王國故地遺存已不足五十種,在日本國內似也不超過百種,且從未全面系統(tǒng)地整理出版過。
重檢現存的琉球王國漢文文獻,并全面系統(tǒng)地在中國加以出版,不僅是對曾經存在過的與中國有密切關聯的琉球王國歷史人文的尊重,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些幾乎已被大部分人遺忘的歷史文獻,可以從一個特殊的側面重現中華文化在東亞廣泛流布的歷史軌跡,反思近代中國由強轉弱、失去東亞主導地位的歷史滄桑。
現在呈現在讀者面前的這套《琉球王國漢文文獻集成》,是我們策劃并邀請日本鹿兒島大學法文學部高津孝教授擔任第一主編,中日雙方多位學者參與合作的成果。叢書共收現存于日本、美國和中國的琉球王國漢文文獻中已獨立成書者七十一部,主體大別為“琉球版漢籍”和“琉球人著述”上下兩編,末附“琉球官話”一編。上下兩編內則依東亞漢籍傳統(tǒng)的四部分類法編次。而占據了其中最大篇幅的,是下編的琉球王國時期的琉球人著述。
雖然迄今尚未發(fā)現琉球人撰著的經學著作,但本叢書所附“琉球官話”編中有關琉球本土讀書寫字的生動對話里,一再出現的琉球人“四書五經都讀”、“會寫(漢字)”、“讀書、寫字和中國都是一樣,總是字同音不同就是了”之類的回答,又“琉球版漢籍”編中《大學章句》、《孟子集注》等四書類經籍原典赫然在目,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這一缺憾。結合文獻記載所見琉球王國時期士大夫階層對儒家文化的熱衷,甚至像瞞著中國秘密前往薩摩藩的琉球使節(jié)鄭元偉,在日本仍會主動“恭拜文廟”,并詠出“素王化雨遍東瀛”、“廟制天朝遵曲阜”那樣寫實的漢文詩句(詳本叢書所收《東游草》卷上),可見在那個被稱為“守禮之邦”的莊嚴王國,努力吸收、接納乃至傳播當時在東亞具有共同價值基礎的儒家文明的舉措,曾達到如何令人驚異的高度。
在以個人性著述為主的子部和集部,本叢書所收琉球王國漢文文獻,則呈現出從內涵到形制都更顯豐采的一面。源自明初福建赴琉的三十六姓漢人的久米村士紳階層,憑借個人的努力和超凡的天賦,在國內政治和國際交往中嫻熟地運用漢文,由此誕生了像蔡溫《圖治要傳》那樣富于個人見解的專著,和琉球燕行使者或留學中國的琉球官生們撰述的飽含情感的漢詩文別集。“六橋楊柳披殘照,三竺清鐘濕暮云”,蔡鐸以如此纖細的筆觸,繪就其眼中的杭州西湖;“萬里海天生死隔,一時父子夢魂親”,程順則則用這樣悲戚的文辭,哀悼其長眠在蘇州的生身父親。而蔡溫本自《孟子》而又加以獨創(chuàng)性發(fā)揮的洞見“國自侮,然后人侮之。若不自侮,誰能侮之?國自伐,然后人伐之。若不自伐,誰能伐之”,置于當日曾被日本薩摩藩侵略、蠶食并逐漸鉗制的琉球王國現場,堪稱一針見血。至其“國之為國也,容貌、言語、衣服、禮節(jié)等類,各能隨處取宜,或小異大同,或大異小同。而諸國之所不齊也,必欲齊之,愚之至也”的名言,今天讀來又是意味深長。
相比而言,本叢書所收琉球人撰述的史部諸書的情形比較復雜。其中既有現存琉球漢籍中實物制作時間屬于最早一批的清康熙刻本《琉球國中山王府官制》和《指南廣義》,也有按照一般的說法其文本是琉球最早期史書的《中山世譜》(有蔡鐸本和蔡溫本兩個系統(tǒng))和《球陽》。不過需要提醒讀者注意的是,這次本叢書所收后者的實物抄寫年代相對而言都比較晚,尤其是蔡鐸本《中山世譜》,從紙質和書寫筆跡看其間不乏比較現代的鈔本痕跡。而蔡溫本《中山世譜》和《球陽》的文本,也都已不是編纂當年的原貌,其所涉史事下限之晚,竟已接近琉球王國滅亡之年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本叢書的出版,其實也是為學界從嚴格意義上的古典文獻學角度出發(fā),對琉球王國漢文史書的編纂改修經過作進一步的深度考察,提供了一個新的起點。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琉球人著述還是琉球版漢籍,本叢書所收諸書中有一部分都是由琉球人出資在福州請中國書坊刊刻的,以此我們不得不為其擬定一個跨越國界的東亞漢籍版本學新名詞——“福州刻琉球本”。這是琉球與中國在書籍史上的特殊因緣,有必要作深入的專題研究。相應地,十九世紀中后期以薩摩藩為中心的日本刊刻的琉球人著述,盡管數量很少,其真實的出版緣由也值得進一步探究。
非常感謝高津孝教授接受我的建議和初步設計,以其和沖繩本地學者榮野川敦先生合編的《增補琉球關系漢籍目錄》為基礎,主編這套《琉球王國漢文文獻集成》。同時也要感謝復旦大學文科科研處在我們比較困難的時刻給予的鼎力支持,感謝責任編輯韓結根編審為本書出版所付出的諸多辛勞。當然最應該感謝的,是為我們留下了這些既令人回味無窮又使人感慨萬千的漢文文獻遺產的琉球人。(中國國家古籍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復旦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 陳正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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